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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藍之火


捌、

 

月光如水的夜。

希爾菲斯早早就上床和夢中人下棋去了,月光落入了希爾菲斯的床前,也溫柔地照在希爾菲斯的臉上,將他白皙無暇的臉兒烘托的益發精巧美麗,且有著引人犯罪的誘惑力∼

靜謐沉睡的氣氛瀰漫著,此時一個黑影俐落靈敏地翻進了窗內,無聲無息地往希爾菲斯地床邊走來。

雖然是在睡夢中,希爾菲斯被訓練成為騎士的敏銳度仍舊沒有因此而睡著,在黑影靠近他的床邊時他就已經在瞬間睜開了眼睛,右手不著痕跡地探向僅只置於身旁的木劍。

會在深夜到訪的一定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

就在希爾菲斯準備揮劍的同時,那股熟悉的藍色火焰氣味浮游在鼻息之間,讓他有著一時的遲疑和失神。

他只知道一個人有這樣獨樹一格的氣息。

「是我。」

懸在半空中的手被輕易地擒住,沉穩有力的嗓音鑽進希爾菲斯的意識之中,希爾菲斯被動地抬起眼兒,果然就這樣陷入那深深的漩渦之中,手中的木劍無力地掉落。

「為什麼……」無意識的輕喃滑出唇瓣,希爾菲斯迷惘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才幾天不見他,卻在此刻湧出了強烈的思念。

再次出現的身影打破了他原本以為已經平靜無波的心湖,自從那天被席翁擁入懷中之後,他一直有著深切的罪惡感,因為這是「公主喜歡的人」。

但是一方面他卻又有著不該有的竊喜,貪戀著被那份溫情懷抱的滋味,悄悄地期盼著能夠就這樣被擁抱著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刻。

他想過要武裝,要封閉,但是他卻也明白那樣的防禦根本脆弱的不堪一擊,總有一天這一切一定會完全崩解,而他無處可逃。

「你這樣的神情是在邀請我嗎?」席翁似笑非笑地問著,言詞中的隱喻讓希爾菲斯驚醒,恍惚的眼睛重新亮起憤怒的火光,那熠熠生輝的燦亮雙眸正是席翁最愛的眼神。

「如果您不想被隊長發現的話,就請您馬上離開!」希爾菲斯拼命地告訴著自己不准發火、不准發火……因為他只要稍稍一個提高聲量,這位英俊瀟灑的魔導士只怕下場淒慘。

「哎呀哎呀∼好可怕啊∼」席翁裝出一副不勝負荷的死樣子,「我說希爾丫,你就真捨得讓我被你家隊長折磨至死嗎?」

「到時候就捨得了。」希爾菲斯皮笑肉不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變的辯才無礙了起來?

仔細一想,大概是平時看多了芽衣和奇爾鬥嘴的緣故吧!不知不覺自己也被影響了。

「喔∼你這麼說真是太傷我的心了,」席翁捧著心哭天搶地,但是希爾菲斯卻看的見席翁那雙咖啡色的眼眸中流轉著邪氣的光芒,像是有著好多的計謀在那裡跑丫跑的;「你不愛我……」

突如其來的指控讓希爾菲斯心跳漏了一拍,「我為什麼要ㄞ……」該死的心虛跳出,希爾菲斯想也不想地就要否認。

他當然不愛,他怎麼會愛?他也不可能愛……

語音未落,席翁就捂住了希爾菲斯的唇,徐緩的氣息吹拂著希爾菲斯的耳畔,充滿誘惑的嗓音讓希爾菲斯聽了直覺性地顫抖著。

他不能呼吸,不是因為席翁的手心,而是因為席翁的氣息,充塞在他所有的感官之中,他強烈地感受到這個人的存在,聽見心中那道高築的牆垣崩塌的聲音。

輸了,他輸的一敗塗地,從喜歡上這個人的那一刻起他就輸了……

「若是註定要死,你願意給我一個離別的吻嗎?」罪惡的蠱惑挑動著希爾菲斯,他連抵抗的慾望都沒有,自然而然地,他覺得眼皮沉重,在迎面吹拂的氣息中沉淪……

「嗯∼時間差不多了。」

沒想到席翁卻在這個時候冒出一句奇怪的話,希爾菲斯睜開的眼,又看見那個可惡復可恨的笑臉出現,所有的意亂情迷全都消失無蹤,他只想一掌巴死席翁!

「哎喲∼你那是什麼臉?」席翁「一頭霧水」地摸著下巴,隨即兩指輕彈了一下,笑的壞壞地湊近希爾菲斯,「該不會沒被我吻到你很遺憾吧!早說嘛∼我們現在重來一次好了……」

就算席翁被隊長一劍斃了他都不想管了!希爾菲斯一掌推開席翁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笑臉,跳下床去打算找大木頭隊長。

「記得把衣服換一下,輕便的服裝喲∼我們也該出發了。」席翁在希爾菲斯就要伸手碰到門把時開口。

「誰要跟你……」希爾菲斯才想要回過頭來罵人,席翁的話又這樣忽然進入他的腦海中,「出發?」完全呈現白痴狀態。

「是啊∼」席翁點點頭,也是一副白痴樣。

「我跟你?」希爾菲斯已經想隨手找張椅子敲死他了。

「應該是這樣沒錯……」席翁用力地點頭,在希爾菲斯揮起木劍時笑嘻嘻地跳到窗邊,靈巧地躲過了希爾菲斯的木劍攻擊,「不需要我親自動手替你更衣了吧!雖然我是很樂意啦∼」

「你……」希爾菲斯簡直氣到無話可說。

「我沒說過嗎?」席翁偏著頭想了一下,隨即恍然大悟地握拳擊掌,「你瞧我這腦袋,居然都忘記了,希爾菲斯、卡斯楚斯,從現在起你和魔導士席翁、凱納斯同組,要為克萊茵人民冒生命危險進入北方森林,你願意嗎?」

希爾菲斯的腦中瞬間真空,不可置信地看著席翁,「你是說……」

「從什麼地方跌倒就在哪兒站起來,」逆著月光,希爾菲斯分不清席翁唇邊的微笑是否有著一絲溫柔,那是異於平常的他,「你不能拒絕的,希爾菲斯,因為我選擇了你,如果你不願意進去,那將會由我自己一個人單獨行動,但是,你願意嗎?」

為什麼……希爾菲斯無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奇爾鮮紅的血跡似乎還在眼前,那是他揮不去的自責和心痛,為什麼……

「你不能一輩子逃避的,希爾菲斯,」席翁沒有走近他,因為他要希爾菲斯自己站起來,「除非你要放棄你這些日子以來辛苦訓練的成果,除非你要奇爾受的傷是白受的,除非你要辜負你的族人和長官對你的期望,還有……」

我花費的苦心。席翁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只是默默地在心中附註。

奇爾……希爾菲斯握緊了拳頭,胸口狠狠地揪痛著;如果不是因為他太沒用了,奇爾也不會……

過了許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希爾菲斯站起來,以堅決的目光回視著席翁,「我跟你去。」

席翁微笑著,他就知道他沒有看錯人!

月光照亮了暗沉的黑夜,清晰的鳥鳴蟲叫聲訴說著黑夜深深的寧靜。

徒步走向恍若迷宮的北方樹林,希爾菲斯和席翁打開了那個封印的結界,踏入樹林之中。

行進在森林中的席翁退去了處於皇宮中那種文明優雅的外衣,此時的他更像是一頭穩健敏捷的黑豹,不會輕易放過任何看上眼的獵物。

這是另外一個面貌的他嗎?希爾菲斯除了驚奇之外卻有著更多的恐懼;像是揭開了一個席翁絕不願輕易拿下的面具,窺見了不為人知的他,太過接近真實的他,所以希爾菲斯反而感到害怕。

那是漩渦,深不見底的漩渦,只要一腳踩入就只能等著滅頂。

眼前的這個男人一直用嘻笑包藏住真正的自己,使人無從得知他的真心,他就像是一團迷霧,而自己在霧中迷路∼

隨著席翁越深入樹林,希爾菲斯就越感到畏懼,腦中不斷地浮現著奇爾倒入他懷中時的蒼白與脆弱,鮮紅的血花飛濺在眼前,到現在這些圖像都還鮮明地存留在他的腦海中。

身體像是有自由意志般的不願意再向前走,希爾菲斯這才知道自己真的只是個一點也不勇敢的膽小鬼。

席翁停下腳步,半側過身來看著希爾菲斯,「如果前方有一堵牆,妳是要打破它,還是任由它擋住你的去路?」

希爾菲斯抬起頭來看著席翁,幽然說道,「你不應該逼我的。」

「那是因為我知道,並且相信你可以,你只是不願意。」席翁淡淡地說著,「如果你現在想回去我也可以放你走,但是你的退後並不是對不起我,而是對不起你自己,因為你還沒有去戰鬥就已經承認你是失敗者。」

「你不懂……」沒有失敗過的人怎麼會明白失敗者的痛苦呢?

「我懂,所以我才要這麼做。」席翁冷冽地回答,「失敗並不可恥,可恥的是那個失敗了卻不願意重新再來的人。」

從來沒有看過席翁如此冷淡的表情,希爾菲斯知道席翁是認真的。

不,希爾菲斯寧可眼前的男人是那個平日玩世不恭,嘻皮笑臉的席翁,也不要是現在這樣犀利冷靜,而且過於深沉莫測的席翁。

那雙銳利明亮的眼眸像是看穿了天地間所有的秘密,連他所深深埋藏的真心,在席翁面前也無所遁形。

這樣的感覺令他不安,希爾菲斯不自覺地顫抖著,害怕的幾乎就要轉身逃跑。

「你在怕什麼?」席翁不是沒有看見希爾菲斯眼中的驚惶,但是他不能確定希爾菲斯的驚惶是從何而來。

希爾菲斯虛弱地搖著頭,無法回答這樣的問話,實際上他已經喪失了所有足以冷靜思考的能力,他只想逃,遠離這團藍色的火焰。

他還想偽裝,還想保有完整的自己,還想勒住自己的心,所以,他不能靠近。

「告訴我,你在躲避什麼?」席翁步伐優雅地走向希爾菲斯,「你是在逃避我,或是在逃避你自己?」

「不要……」不要再靠近我了,希爾菲斯想退後,但是因為抖的太厲害而無法移動半步,所以就這樣落入席翁的懷抱中。

「你怕我?」席翁低頭,熾熱的氣息吹拂著希爾菲斯的頰畔,如同一個親暱的輕吻。

希爾菲斯劇烈地搖著頭,告訴著自己不要去看他的眼睛,因為那會混亂他的思考。

但是席翁不讓他躲開,執意勾起他的下巴,堅持要看見那對碧綠色的眼睛,「看著我,告訴我,為什麼要發抖?為什麼想躲開?」

這是他想問的,為什麼一碰上席翁他就變得格外的軟弱?

希爾菲斯恍惚迷惘的神情令席翁本能地想吻他,他輕輕地摩娑著他的唇瓣,漸漸地沾上希爾菲斯薄薄的唇片。

腦中像是有什麼東西轟地一聲炸開了,希爾菲斯錯愕地瞪大了眼睛,思緒完全空白,唇上的溼熱氣息如同一股奇異的電流由接觸點傳送到四肢百骸,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都在這一刻變的異常敏銳。

在此時吹起了一陣涼風,夾帶著枯黃的落葉在身旁飛舞著,席翁低沉地微笑,放開了希爾菲斯,「看來,已經有人出來迎接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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