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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藍之火


柒、

 

「還知道我是誰,不錯嘛!」席翁哼了一聲,收攏了手臂將希爾菲斯環抱在自己身前,氣的不知道自己該狠狠地吻他一頓好,還是打他一頓屁股好。

如果不是怕一開始就出手會把希爾菲斯的自尊心和殘餘的一點點自信心全都打碎的話,他現在又怎麼會看到一個傷痕累累的希爾菲斯?

他的心是會為他疼痛的,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希爾菲斯不是聽不出席翁語調中的嘲諷,恍惚的情緒一下子被打的老遠,彎彎的眉緊緊地在中間攏起,掙開了席翁的懷抱。

「什麼意思?」希爾菲斯的語音已經過於尖銳,湖綠色的眼睛裡閃動著火焰。

停止!希爾菲斯不止一次在心中對自己說著,他不是這麼容易被激怒的人,可是,可是他現在卻像是隻被踩中痛處的野獸,憤怒的巴不得可以咬住席翁的頸項。

「你不懂嗎?」

席翁抬著下巴,刻意用著睥睨的眼光看希爾菲斯,語調優美平滑地像是在唱歌,但是每個字都像是最尖銳惡毒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進希爾菲斯的傷口。

「我以為你已經忘了你原本所應該有的職責,我以為你根本禁不起失敗,我以為你只是個跌倒了就站不起來的懦夫,我以為你根本不配當騎士,我以為你已經丟光了安海爾族人的臉!」

希爾菲斯在席翁最後一個字的尾音落下時憤怒的伸手揮出了他的拳頭,但卻被席翁輕鬆地握在掌中。

「既然還知道要生氣,剛剛為什麼不出手?」席翁的語調輕柔,沒有責備也沒有起伏,但聽著就是會讓人有了莫名的心虛感,像是被看穿了什麼。

希爾菲斯一怔,撇過頭去沒有說話,被握住的拳頭更深地緊握著,直到指甲刺入了柔軟的掌心,讓他感到了微微的疼痛。

中計了,他中了席翁的激將法,席翁就是要他有所反應,就是要他有情緒,就是要他跳起來狠狠地還擊!

但是,若不是因為他喜歡席翁,在意他,他又怎麼會是這麼容易動怒的人?

不求在席翁的心中擁有最重要的地位,最完美的印象,但至少至少,可以有一個角落,是可以容納他的,是曾經最美好的存在。

「你知道你這種行屍走肉,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兩樣的德性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嗎?」席翁言詞之中的沉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不關你的事。」良久之後,希爾菲斯才硬硬地說出。

「嗯……好一個不關我的事。」席翁長長地「嗯」了一聲,「那麼,我可以請教一下,到底要怎麼樣才可以跟我有關嗎?」

殘忍!簡直是太殘忍了!他不願和他有所牽扯了,為什麼他卻還要來糾纏?難道他不知道給了他一個夢想之後再狠狠的打碎它是件很殘忍的事嗎?

擁有了一點點的溫情之後,就會無法克制地想要愈來愈多,期待著自己成為最特別的存在,期盼著自己有一天能佔領他全部的目光,期望著……那雙溫柔的膀臂只屬於自己……

不應該的,不應該的啊……

「請放手,我要回去了。」希爾菲斯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是不能,他忿忿地抬起頭,卻望見了那雙溫柔疼惜的眼睛,像是要將他溺斃在其中。

「你還帶著傷,以為我會就這樣放你走嗎?」席翁勾起了食指,劃過希爾菲斯眼旁,像是想替他接住即將落下的淚,「你的堅強只是偽裝過的倔強,希爾菲斯。」

希爾菲斯驚異地望住席翁那對溫暖的棕色眼眸,發現到在那之中有著太多他讀不出的訊息;心臟開始急速地跳動著,除了眼前的這個男人以外他根本再也無力思考其他外在的事物。

「沒有人不會犯錯的,希爾菲斯,」席翁再一次以嘆息呼喚著他的名字,「同樣的,也沒有人不曾失敗過;但,就因為這樣,你就被擊倒,以致於到再也站不起來的地步嗎?你以為這樣受到懲罰的只有你自己嗎?錯!受到懲罰的是我們;你知道你這樣最心疼的是我們嗎?是的,最痛苦最難受最悲傷的不是失敗的你,而是我們這些關心你的人,你曾經想過嗎?」

像是心中的堤防被他的言語所擊潰了,希爾菲斯的眼淚禁不住地滑落;從來沒有過的脆弱,從來沒有過的無助只有在這一刻才被狠狠掀出;他也才知道,自己居然是這麼的不堪一擊。

席翁將希爾菲斯重新納入自己的懷中,那將會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懷抱,「我不會告訴你不要哭,但是,請別忘記,我珍惜你的每一滴眼淚。」

希爾菲斯抑制住的悲傷像是找到了宣洩的管道,再也無法控制的放聲大哭。

啊∼若這是謊言,他也寧可被騙了;就這麼一次,讓他恣意地汲取這樣的溫暖吧!把所有的委屈孤獨哀傷全都傾倒出來,然後他才會重新有勇氣去面對失敗的自己。

席翁以自己的披風將希爾菲斯包圍在其中,輕聲地唸起治療魔法的咒語,並且在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芽衣……」

被芽衣拖著跑的戴安娜出聲輕喚著,飄忽的聲音像是不切實際的耳語。

「什麼?」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芽衣根本沒空搭理戴安娜無意義的發音,一心只想找到騎士團那根頂天立地的大木頭。

「我發現,我好像喜歡上席翁了……」淡不可聞的細語溶進了風中,化為一陣奇異的頻率。

「喔,很好哇--」芽衣心不在焉的出聲,急促的腳步沒有停過,但過了三秒鐘,她才在原地佇立,旋過身瞪大了雙眼,「妳……妳說什麼?」

是她耳朵出問題了吧!戴安娜剛剛說……

「我說,」戴安娜露出奇異的微笑,「我發現我喜歡上席翁了。」

「你說什麼?」皇太子從椅子上起來,激動的模樣和席翁的悠閒形成強烈的對比。

連禁衛軍隊長也露出少微不可思議的模樣,直愣愣地看著攤在另一張椅子上的席翁,搞不懂他的想法。

躺在床上的奇爾則是已經不想理這些三不五時就到他房裡開會的「高級官員」們了,連睜開眼睛也懶。

這傢伙向來是麻煩事丟給別人,專以賣弄腦袋為己任,雖然真的是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但就是散漫的令人厭惡。

現在居然會想親自涉險,這次第豈是一個「愕」字可了得?

「哎呀呀……不要叫的那麼大聲嘛!」席翁掏了掏耳朵,慢不經心的樣子令人看了就想打一拳,「國家有難,我這個首席魔導士豈能涼涼的在陣後翹腳喝茶?你們應該要很高興才對,因為我親自出馬是不可能無功而返的,呵呵呵……」

「席翁!要先安內而後攘外,你如果不親自坐鎮王城,這裡也會天下大亂的。」皇太子還是採取不贊同的態度。

「還有雷奧尼斯和奇爾,只要我出宮的消息不要外洩,我想是不會有什麼內亂發生的吧!」席翁瞇著眼,睇了他們一眼,「難道你們就這麼相信我會直的出去,躺著回來?」

「席翁!你……」皇太子真的是會被他這種死樣子給氣死。

「好啦好啦∼我說了就算,別再跟我爭了。」席翁朝他們擺擺手,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雷奧尼斯面前,「不過……我想跟你借個人。」

雷奧尼斯怔了一下,很快地就知道席翁想借的是誰,「希爾菲斯?」

「對,希爾菲斯!」席翁兩指清脆地一彈,讚許的笑容像是在對待小學生。

雷奧尼斯連白眼都懶的給了,「他情緒不穩,不適宜出任務。」誰知道他的寶貝屬下是不是能清清白白的回來啊!搞不好半路就被這隻大野狼給吃掉了呢!

「希爾菲斯是因為上次被襲擊的事件所以受到很大的打擊吧!若是你再出什麼狀況,他這一生都會站不起來的。」奇爾精明的眼睛筆直地盯著席翁,像是已經看穿了什麼,卻又像是在霧裡看花,仍舊一片朦朧。

「所以,我不會讓他受傷的,」席翁笑的自信張狂,「而我,也會毫髮無傷。」

這是多大的應許啊!這麼危險的任務,席翁卻這樣承諾了,這代表著他必須花費多大的代價和壓力,但是,他都默默承受了。

房內登時陷入一片沉寂之中,不是不相信席翁,而是這樣冒險的後果是誰也無法承擔的。

但是,禁衛隊的隊長在長久的寂靜之後,深藍色的眼睛裡卻出現了一抹篤定的光芒。

「席翁、凱納斯,別讓我看不起你。」所有的千言萬語都包含在這句話之中了。

「呵呵呵……謝啦!」席翁微笑著,兩個男人首次達成一種無形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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