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side You
都是你！
都是你才會害死我們家公爵的！
我們才不須要你的憐憫與假好心！
大騙子！
把我的父親還給我！
你這個殺人兇手！
※ ※ ※
銀月西沉、旭日東升。
天剛破曉，射出一道微微曙光。
在睡夢中的長髮青年猛然自床上坐起，胸口起伏不定，額上順流下幾滴晶瑩的汗珠。
「……原本以為已經忘記了，怎麼卻又想起這件事……」
他左手盤繞屈起的右膝，右手梳進了靛藍色的瀏海，把頭斜倚在膝上。
蜜莉艾爾……曾經是那樣天真無邪的女孩，沒想到會走上岐途……雖然這不是自己的錯，但是只要一想到蜜莉艾爾的父親是因為和自己交換了戰場才會戰死，就總想把所有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不然，現在她應該會過得很幸福，而她們家族的人也就不會只剩下她一人了……
心中懊悔的傷痕仍隱隱作痛……
「……嗯……席翁……怎麼了？」
在他身旁酣甜睡著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漂亮的金色長髮柔順地洩散，青翠的雙眸正注視著他。
「希爾？吵到妳了嗎，對不起……」
席翁回予一個帶有歉意的溫柔微笑，伸手輕撥她的瀏海，來到她白晰的臉頰旁，靈巧地纏繞起一束鬢髮，捲起、又放開。
希爾菲斯，他的戀人、妻子，是特殊種族─安海爾族的一份子。猶記初遇希爾菲斯的那年，他還是個性別尚未分化的十五歲的『孩子』。是的，就是因為過了青春期，即將滿十六歲而成為成人之前都還性別不明，他才會離開村子到克萊茵王國當見習騎士，想為未來找出答案。
於是，跟著戴安娜公主前往騎士團探視的自己和他有了命運的邂逅，但當時還很孩子氣的希爾並沒有引起自己太大的注意；但在短短半年之中，兩人一同遭遇蜜莉艾爾的事件，也因此接觸到真正的他。
目睹了他的成長，心中多了一份難以言喻的感情。何時他的認真、善良，牽引自己飄忽不定的目光？
見席翁只是沉默地玩著她的髮絲，她知道，席翁正在為某事心煩。
他外表堅強、不輕易說出心裡的話，其實在玩世不恭的面具下擁有容易受傷的一顆心；為了保護自己，刻意嘻皮笑臉來掩飾真正的感情，不願讓別人突破他的心扉。
不好意思開口要求她陪著自己，但是，卻又有著小小的自私，不願讓她睡。他了解，因為與希爾兩人間的心靈契合，她能意會此不起眼的小動作中隱藏的情意；他在對她撒嬌。
但是，也只有她，他才願意卸下偽裝。
希爾起身、倚於枕上，側坐看著這個大男孩，笑得令人心醉。
「怎麼了？偉大的宮廷魔導士大人？」
「希爾∼∼∼妳就別糗我了……」席翁不懷好意地逼進希爾身旁，在她耳邊低語：「不然我要懲罰妳喔……」
希爾輕笑，纖細的手梳進席翁瀑布般的深藍細絲，順滑而下。
一陣冰涼觸及她的手指。
……水珠……？
「做惡夢了……是嗎？」她細語，神情擔憂。
席翁一向冷靜，也不會特別在意一件事，就連宮廷中的繁瑣國政他都能夠替塞留斯殿下處理得有條不紊。那麼，到底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掛心？
那彷彿充滿大地女神慈愛的翠綠挑起蔚藍心海的澎湃。他緩緩靠近，吻上戀人溫潤的唇瓣。
纏綿的、令人沉淪的深長一吻。
希爾早已習慣席翁逗她時隨之而來的親暱舉動，那小小的惡作劇總是那麼地可愛、貼心；可是，這個吻來得如此平靜，蘊藏的感情卻是那麼深不可測。
剛才，從映著自己身影的深遂中，似乎看到了海洋對大地的依戀……
對於這樣的席翁，她反而感到些許陌生與驚慌，不知該如何回應。
像是看透希爾似地，席翁的手疊於她白晰微顫的手，輕柔的握住，安撫眼前的可人兒。
她沒有抵抗；順著席翁的主導，讓他的唇在自己的髮、額、眼、頰、耳、及頸上蜻蜓點水般輕啄……
不捨地離開，他拿起枕頭坐靠在床頭櫃，將希爾的肩拉進自己。
「我沒事，妳放心。」席翁將頭枕在希爾柔軟的髮上。
「……騙人，明明有心事還逞強。」她抬頭、微微皺眉。
「不相信？」席翁一臉苦瓜相，「唉唉……我現在真的沒事了嘛∼∼∼」
希爾眉頭深鎖，漂亮的唇線成下彎月型，狐疑看著那又恢復成往日花名在外的哄人高手。
「還是不信？我以前真的那麼沒信用嗎？」他搖頭苦笑。
沒想到到了現在還被愛人懷疑自己的信用……唉……丈夫失格……
希爾知道『我沒事』這句話的真假。她並不是不相信他，只是，話的『內容』實在沒什麼說服力。
他為了不讓自己擔憂，幾乎不提及心事。
只是單純地希望他會對自己傾訴，因她了解此次非同小可；但察覺到她的堅持傷害到深藍之海時，清澈的翠瞳變得看不見底。
現在的她，有一絲愧疚。
嬌小的身軀無聲無息地挨近，然而一抹藍早已知曉她的心，順勢從背後環住她，擁她入懷。
「妳不用感到抱歉，我也知道妳執著於我的回答。但是我說的是真的。」他埋首於希爾的頸肩輕聲續道：「因為是妳，我才沒事的喔……」
「……咦？」水靈的碧眼充滿著驚訝與羞怯。
「……還記得……蜜莉艾爾嗎？」席翁像是下定決心似地輕聲輕吐。這名字對他來說，是多麼地錐心刺骨……
「嗯。前幾天不是才接到她捎來的信，說她一切過得很好嗎。怎麼突然……」
「妳不是要答案嗎？這就是我的答案。」那一如往常的笑意讓人分不清是否有著一絲哀淒。
「蜜莉艾爾……啊……」恍然大悟的希爾柔聲道：「難道……那段往事……」
「大概是因為那封信，才又回想起來的吧。」溫柔的眼眸深處隱藏著無奈。
「可是……本來就不是你的錯啊……」她玉潔的手撫上席翁圈住自己的手。
「我……並不後悔當初做出想買回她家族遺產的決定，即使原本善意的出發點被人抹黑謠傳為隱瞞事實……我不在乎被家族視為背叛者，對我產生誤會、惡言相向。假使承擔所有責任就能彌補我的罪的話我也願意，因為，這是我當時唯一能做的事……」
不知不覺中，他環著希爾的那雙手變得更緊了。
「……席翁……」希爾擔憂地輕喚。
「唯獨她……聽到她的名字或面對她，心中的罪惡感揮之不去……」他沉默了一會兒，「我破壞了原本屬於她的幸福，這是我對她一生的虧欠……」
心細的希爾雖背對著，但她仍捕捉到那短暫的寂靜所代表的訊息，以及，沉穩的語氣中透露的淡淡哀傷。
隱約中，蜜莉艾爾臨行前的話語回蕩在耳際……
◆ ◇ ◆ ◇ ◆ ◇
「希爾菲斯，妳可以跟我去那邊的大樹下一會兒嗎？」蜜莉艾爾站在馬車前，怯怯地問道。
「好啊。」希爾笑答，「不過……要做什麼呢？」
「跟我來就知道了。」浮現調皮神色的她向正與車夫交代事情的海藍馬尾青年丟下了這麼一句：「席翁哥，你家希爾借一下。」
「……咦？」聽出蹊蹺的當事人望向桃紫髮少女，雙頰染上一片薄紅。
說時遲、那時快，席翁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被她得逞了……
「喂∼∼∼蜜莉艾爾∼∼∼妳要去哪裡？不要帶著希爾跑啦∼∼∼」
「不會啦∼∼∼你儘管安你的心！」她附贈了一個鬼臉給席翁，而他也只能無奈地按了按額角。
她牽著金髮天使的手來到大樹下，仰望著遮住藍天的一片碧綠。
「好漂亮……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心情了……自從被名為『復仇』的想法蒙蔽自己的心後……」
她以一貫的調皮笑容看著希爾。
「妳知道嗎？跟妳初次見面時我真的以為看到傳說中在大樹下祈禱、擁有金髮碧眼、美麗慈愛的艾貝女神，所以才會想欺負妳。因為我憎恨沒有為我祈禱、為我帶來幸福的艾貝女神……」
不是這樣的……希爾很想這樣告訴蜜莉艾爾，但是她又不擅於解釋，所以只好把話擱在心裡，靜靜地聽對方繼續說下去。
見希爾沉默，她繼續：「其實慢慢長大後我了解席翁並不是兇手，可是，我無法接受願意與他交換戰場、拿自己的生命來換取他的生命、完全不為被遺留下來的人著想的父親的抉擇……把這個牽強的理由轉為對席翁的恨的我，竟然會聽從叔父的計劃，自願來殺害他，即使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桃紫髮少女走向希爾，露出從未見過的甜甜微笑。
一個十二歲少女真正應有的純真笑顏。
「不過還好，我沒有鑄成大錯，因為席翁的身邊有妳。」
「？！」希爾有些吃驚，「那個……我什麼都沒有做啊。」
「看樣子……妳還不知道？」
蜜莉艾爾的眼睛先是瞪得大大的，接著變得細長，興趣濃厚地打量希爾，看得希爾很不自在。
「席翁……喜歡妳喔……」像是刺探希爾似地，她小聲但清楚地說出了這句驚人之語。
「……咦？怎…怎麼可能……」紅潮再度悄悄染上希爾剔透的雙頰。
「呵呵……妳的反應好可愛，難怪他這麼在意妳。」蜜莉艾爾笑說：「妳知道妳的那份純真在改變席翁嗎？」
「改變……？」
「我也說不上來哪裡改變了……除了花兒外，我從來沒看過他如此呵護一個人，而且在同一個人的身邊待上半年。」說到這兒，她挑起眉繼續，「在我的印象中，席翁所交往過的女孩個個充滿心機及獨佔慾。哪一個不是使出各種手段想綁住他的心？」
「但是……那是人之常情吧？」希爾的表情充滿不解。
「席翁他啊……是一個奇怪的人，愈容易到手的東西他愈不會去眷戀，也因為那些女人太過死纏不休弄得他喘不過氣來，所以往往關係只有維持幾星期就終止了。」
希爾想起無意中在中庭撞見席翁與宮女分手時的尷尬場景，以及，他的『兩星期高密度戀愛』之說……她這時有種『原來如此』的想法……
蜜莉艾爾站在一朵白色野花前，低頭專注地看著，「但妳不一樣，妳是唯一沒有心機、心地善良的女孩，有如這朵花兒般的一塵不染。」
「可是……我……我並沒有和席翁大人交往啊！而……而且我也還沒分化……」
希爾的聲音愈變愈小，臉則愈變愈紅，紅得像蘋果一樣，蜜莉艾爾可是全部看在眼裡，不過後面那句著實讓她嚇一跳。
「哎呀？妳還沒分化？！真對不起……」她吐了吐舌頭，「不過……我倒是希望妳能分化為女性，跟他在一起。」
蜜莉艾爾的視線輕輕掃過席翁所在的馬車處，「其實我已經原諒他了，然而我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在他的面前低頭，所以我說不出『原諒你』與『對不起』這簡單的幾個字。」
已經有多久沒有說出真心話了呢……面對希爾那清澈認真的翠眸時感覺很舒服，一點壓力都沒有、一點都不想隱藏自己……這就是讓席翁如此著迷的特質嗎？桃紫髮女孩思索著。
她誠懇地對眼前她認為能帶給席翁幸福的人表白自己的心情：「如果喔，妳將來決定跟席翁在一起的話，即使他還是緋聞不斷，也請一定要相信他對妳的感情，因為他不會隨便對一個人傾出全心。妳的純真，使妳變成那最特別的幸運兒喔。」
接著，她彎腰折下那朵白色野花，將之戴在希爾的頭上，「所以，希望妳能讓他幸福。這是我對他的原諒，也是我的道歉……相信這樣父親也會高興的。」
對於轉變如此大的蜜莉艾爾的這番話，希爾正想表示什麼時，卻被對方突來的話嚇到吞回去了。
「可．是！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所以不許告訴他這件事喔！」那狡黠的笑容再度出現，「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放過他呢……我還想整他一陣子，等時機成熟妳才可以說。」
「時機……是何時呢？」希爾一臉茫然地望著她。
「呵呵，這我就不曉得了，到時候妳的感覺會告訴妳的。」蜜莉艾爾微笑。
她墊起腳尖，在希爾的耳邊留下了她的祝福。
「希望妳那如太陽般燦爛奪目的耀眼金髮、如大樹的綠色波海充滿生機的翠瞳，能帶給席翁幸福與新生喔……」
◆ ◇ ◆ ◇ ◆ ◇
過了半晌，希爾轉身跪起，將她的額頭輕輕抵住對方的。
「希……希爾？*.*」
「從沒想過你竟然會如此鑽牛角尖，那麼死腦筋。」她輕笑。
「……我死腦筋？─.─b」
「雖然蜜莉艾爾嘴巴上不肯說，其實當她說要你對我好一點時，她就原諒你了啊……」
「……？-？」
「以她的個性，你認為她會願意看到討厭的人幸福、隨便要你對一個人好嗎？」
「……………………！o_O」
「自己的甜言蜜語沒有多少人會拒絕上當，可是你卻聽不出這模糊主題的話中之意。你以為她是依你愛拈花惹草的個性隨口說的吧^^」
看到呆然錯愕的席翁，希爾笑著繼續：「假話說多了……就分辨不出別人的話的真偽嗎？」
「…………沒想到人生第一場敗仗竟敗給那人小鬼大的鬼靈精？然後又被她再困擾這麼些日子？T^T」
「她呀……不出點氣不甘心嘛^^」
希爾純真的笑容依舊，但席翁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希爾，妳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陰謀』，所以聯合起來整我啊……」席翁發出咄咄逼人的氣勢，看得希爾不自覺地靠向床沿。
「呃……你想太多了……^^;;;」啊……席翁的眼神……這下慘了……^^////////
「希∼∼∼爾∼∼∼好啊，竟敢設計我，不好好懲罰妳我絕不罷休！別跑！！」
席翁一把抱住要逃下床的希爾，沒想到……
「哇啊啊啊啊∼∼∼」重心不穩的兩人跌個踉蹌，可憐了席翁為了護著希爾，變成肉墊……^^b
「唔……痛……」席翁模糊地呻吟，但緊擁希爾的雙手依然不離。
「嗯……啊？席翁？！你沒事吧？要不要緊？？」希爾慌忙起身，讓席翁枕於膝上。
「我沒事……只是頭有點暈，一時還起不來罷了……不過妳沒受傷就好……」他回了個只屬於希爾的、充滿愛憐與深情的迷人笑容。
垂下的細長眼睫遮去薄翠之瞳耀眼的光彩，她擔心不已。
「別露出那種表情嘛……糟蹋了妳那漂亮的臉，我會心疼耶……」
「……自己都變成這樣了還三句話不離本行……」希爾又好氣又好笑地掛淚抱怨。
「也不知道會這樣是誰害的喔？」
「…………////////bbbb」
瞧見反駁不成、面頰染上緋紅的希爾，他露出一副惡作劇得逞的勝利微笑。
「……你再欺負我，人家就不理你了///>-<///」
「好啦好啦∼∼∼別生氣了，哪？親愛的？*^^*」
「……敗給你了……」看到那帶點調皮、甜得膩死人的萬人迷笑容，她破涕為笑。
希爾扶著席翁慢慢坐起。他摸著輕微腫起的頭傷，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對了，我之前的話還沒說完哦。」
「……？」
「嗯……怎麼說呢……應該要感謝蜜莉艾爾那鬼靈精吧？因為她，我才能認識真正的妳，進而被妳吸引，愛上了從不看輕自己、認真又善良的妳……我很慶幸當時有妳在身邊陪我渡過那段煎熬。有個願意相信我的人在身邊，我覺得很幸福……」
「席翁……」一字一句都是那麼地真摯，席翁難得的感性之言使得希爾的眼淚似斷線的珍珠項鍊般不聽使喚地落下，但是，她臉上漾著朝霞的色彩。
「我也一樣……很幸福喔……」她羞答的模樣我見猶憐。
「真的……很謝謝妳……希爾……」他伸手拭去她的淚，在她的額頭留下深深一印。
希爾走到窗前拉開簾子，活潑的陽光粒子像是飛舞在空氣中地照亮整個房間，與希爾如流水般柔滑飄逸的金髮相互輝映。
席翁把深藍如大海的長髮束起，來至希爾身後環住了她，以有點慵懶但充滿溫柔深情的語氣在她耳畔低聲輕語：「嗯……最近忙到太累，常睡過頭……難得那麼早起，我想先去花園整理一下。妳要不要也一起來？」
他的金髮天使對他綻開最漂亮的笑靨。
那是……來自艾貝女神的祝福、慈愛的微笑……
◆ ◇ ◆ ◇ ◆ ◇
只要相愛、信任的彼此能在對方身邊長相守……
就一定……會幸福的喔……
─完─
〈夏維的話〉
這是我的第一篇夢奇同人小說，純粹是因對席希的執念而完成的（笑）
寫這篇最早的動機與靈感就是來自席翁與希爾的結局圖*^^*
有人猜到嗎？（笑）
另外，這次的分段方法也是新嘗試，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多謝小花兒讓我踏出這一步喔！*^^*
我一直想以蜜莉艾爾帶出席翁的罪與被救贖及原諒
中間這段把前後兩段銜接地非常漂亮，使故事比最早的版本還要完整
我粉滿意啊∼∼∼^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