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景∼Mirror

　「塞留斯伯爵？」奇爾走到塞留斯的面前。「您怎麼還沒有走？劇院已經散場很久了

　「啊…我邀了希爾菲斯吃晚餐，正在等他呢！」塞留斯收回連他自己都感到訝異的追尋目光，回神說道。

　「但是我剛剛經過希爾菲斯的休息室時房間已經上鎖，我以為她已經回房間了？」剛由後台出來的奇爾說。

　「真是奇怪，會不會是忘記拿什麼東西了？」塞留斯不解。

　「我回房間去叫她吧？」奇爾轉身要上樓。

　「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我也去嗎？我有點擔心…」塞留斯主動要求，雖然這樣擅自拜訪女孩子的房間有違禮儀，但是他卻有不好的預感。

　「……如果伯爵堅持…」奇爾帶著塞留斯上了歌劇院的三樓，也就是團員和工作人員生活起居的地點。


　而另一邊的希爾菲斯，她在十分鐘前就用極快的速度衝回了自己房間，開始翻箱倒櫃。

　「我記得是在這裡…」希爾打開了一個她由家鄉帶來的皮製小提包，裡面都是一些她寶貴的紀念品。「啊…找到了！！」

　一條紅色的小領巾靜靜躺在希爾菲斯的手中，似乎是已經過了多年歲月的痕跡，原本有著鮮豔顏色的布面早已經褪了色。

　「過了這麼久終於可以還給他了…」希爾菲斯高興地說著。

　「可笑。」一句簡短的聲音突然在希爾菲斯的身邊響起。

　「誰？」希爾菲斯回頭叫道，但是臥室一片的沉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但是在那一瞬間，希爾菲斯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的身影。「是…『你』嗎？」

　「無禮的男子啊…世俗的奴隸，竟然妄想沐浴在妳的光芒之中。」聲音又傳了出來，緩緩地帶了點嘲弄和不屑的意味。「無知的傻瓜，膽大年輕的追求者，竟想分享我的勝利？」

　「天使！我聽見你了！說吧，我在聽。」希爾菲斯站起了身，手中的紅色領巾早就掉到了一邊仍不自覺。

　希爾菲斯終於發覺，原來她一直都在等待著的是這位無名的導師的出現。幾乎是每天，那令自己寂寞害怕而想要哭泣的夜晚，何時竟成了自己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天使，我請求你留在我的身邊，引導我。我的靈魂是那麼懦弱，請原諒我。我請求你現身吧！」希爾菲斯慌亂的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真是個奉承的孩子…你應該知道我，你應該了解我為何要躲藏在陰影之中。看看你自己在鏡中的美麗容顏，我，就在那裡！」原本飄散在空中的聲音，逐漸地凝聚在一個方向。

　希爾菲斯握緊顫抖的雙手，慢慢地轉向牆上的全身鏡。在那裡，她看到了那有如被黑夜所籠罩的身影，細長的髮絲輕輕地飄散在他的肩膀，凌厲嚴肅的目光盯著她，瞬間讓希爾菲斯感到無法動彈。

　是夢嗎？如果是夢…這麼一動…也許就會醒來…

　「我的音樂天使，請引導我守護著我，賜給我你的榮耀。請你別再隱藏，到我這裡來…」希爾菲斯慢慢地往前伸出了雙手，撫上鏡子的邊緣。「奇妙的天使…」

　「我是你的音樂天使，到我這裡來…別害怕…」帶著白色手套的雙手，由鏡後出現拉住了希爾菲斯，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領而去。

　原本模糊的影像漸漸清晰，希爾菲斯抑制著將要跳出自己胸膛的心，邁步投入了黑影的懷中，她可以感覺到那人的呼吸，感覺到有力的雙臂包圍著自己，將她不安的心完全掃去。

　「我一直都在等著你，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來…」希爾菲斯低聲地說著。

　「我的美麗天使，只要你想見我，我就會出現。」黑影拉起一束希爾菲斯披散在肩頭的金色長髮，烙下了一吻。「我的目光永遠都是追隨著妳，不管妳願不願意。」

　「我今晚，上台了…我表現的怎樣？你有沒有看到？」希爾菲斯抬頭凝視著那被面具遮住了一半的臉龐，面具中那對褐色雙眼，帶著平日她所習慣的嚴厲。

　但現在呢？是錯覺嗎？希爾菲斯總覺得今晚他的眼神還帶了一點溫柔和霸道。

　「今晚妳的表現我看到了，不愧為我的音樂天使。你聖潔的聲音讓那些早已習慣世俗之聲的觀眾，亮起了一盞不滅的燭火。」甜美如蜜的稱讚，讓希爾菲斯的心興奮不已，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真心的笑靨。

　希爾菲斯這時甚至覺得，眼前這個人的讚美，比起其他幾百幾千個人的掌聲還更加讓她陶醉。

　「為了慶祝妳的首度登台成功，說吧，你想要什麼賀禮？」帶著白色手套的手輕輕提起了希爾菲斯的下巴，蠱惑般地聲音問道。

　「帶我走…到你的地方去。」希爾菲斯夢囈般地說著，根本就已經忘記她和『另一位紳士』的約會了。「請帶我走吧…」

　「只要這是妳的願望，我就遵從。」就像是要宣稱什麼一般，黑影揚起了身後的黑色披風，將希爾菲斯完全覆蓋。

　希爾菲斯被黑影帶著，完全走進了房間鏡子的背面，希爾菲斯身上衣服的白紗滑過了地面與鏡子的連接消失在黑暗中。然後鏡子恢復了原狀，房間再度陷入了空無一人的寂靜。

　「希爾菲斯？」奇爾敲著房間的門叫道。「奇怪，我剛剛明明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門沒有鎖呢…」塞留斯輕輕一推，門順勢打了開來。

　房間寂靜無聲，由半開的窗子闖進來的微風，吹動著窗簾和地上散落一地的書本和衣物。

　「好亂…」奇爾皺起了眉頭。「我記得她一向很愛乾淨的…」

　塞留斯撿起了掉落在鏡前地上的紅領巾，記憶回到了從前。

　「…這是我小時候和希爾菲斯玩耍時掉的…我那時很喜歡這條領巾的顏色所以它不見時我還難過了一陣子，沒想到她竟然找到了還保留了這麼久…」塞留斯低頭嘆息。

　「塞留斯伯爵…我擔心…」奇爾還沒有把話說完，塞留斯就已經揚手，表示了解到他的意思。

　「希爾菲斯如果沒有來赴約，又沒有在房間，可能發生什麼事情了。」塞留斯重新抬頭，澄澈的眼神恢復到以往的沉著，他握著手中的紅領巾說道。「我會不計一切地尋找，直到她出現為止。」


　從來沒有人想得到，也從沒有人知道歌劇院的地下竟是如此地奧妙。有如迷宮般的道路，交錯著下水道和一層層複雜如蜘蛛網的樓梯。

　希爾菲斯只能被抱著上上下下，穿梭在一個接一個的岔路上，最後被放上了一艘停在下水渠道旁的小船，船隨著水流駛向下水道無盡的深暗。

　「睡眠中，我聽到他對我輕唱。在夢裡，他翩然到臨。那聲音正叫喚著我，低喚著我的名字…我還會再一次夢見嗎？因為現在我才發現，你就在那裡─在我的心中。」

　希爾菲斯凝視著眼前帶領著她的黑色人影，一直都是讓她感到害怕的黑暗，為何和他在一起時總是能輕易就忘卻？

　「再一次，和我同唱那奇妙的二重唱。我的力量因為你而逐漸增長…即使妳背對著我，和我擦身而過，我就在那裡─在妳的心中。」已經脫下的黑色的披風緩緩飄揚在希爾菲斯的身上，披風的主人眼神有如燃燒的藍色火焰，一刻不移轉地注視著希爾菲斯。

　「那些曾看過你真面目的人，因為恐懼而瑟縮後退…而我就是你所戴的面具…」希爾菲斯大膽地伸出了雙手，撫上那戴著面具，一直都沒有表情的臉龐。

　「他們所聽見的就是我…讓你我的心靈和聲音，合而為一…」但是，他拉下了希爾菲斯的手，重新吻上希爾菲斯的手背，似乎不想讓她碰觸那最後一道界線。

　「在所有的幻想中，我一直都知道那個人…和所有的神秘的事物…都是因為你…」抑制著心中想揭開秘密面紗的衝動，希爾菲斯唯一能猜出他的表情都是由面具後那一對迷惑著人心的雙眼。

　「在這錯綜的迷宮，連黑暗都是盲目的……」似乎是了解希爾菲斯的想法，他伸手蓋上了希爾菲斯碧如翡翠的雙眼。「妳走太深了…我的天使。」

　「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希爾菲斯在黑暗的渠道中本來就已經看不到，當她感覺那有力的雙手覆上雙眼，她終於忍不住問出藏匿在心中已久的話。「你自稱我的音樂天使…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是那被遺忘的陰影，歌劇院的人曾經叫我歌劇院的鬼魂魅影…我也習慣了這樣的稱呼。」他沉默了一下，終於繼續地開口。「不過…如果你堅持，也可以叫我…席翁…」

　「席翁…不…不對，那是耶路撒冷的聖峰…」希爾菲斯有點抗議地掙扎，想要推開蒙住眼睛的雙手。

　「是的，席翁…」但是席翁反手抱住了希爾菲斯，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另一個解釋…是『天國』…」

下一景